黑眼圈的熊猫

※ 现代架空 ‖ 悬疑 ‖ 正剧向 ‖ 周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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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声名狼藉（上）

“针对我市执法部门的恐怖袭击仍在继续，公安厅和特别巡逻部今早召开联合新闻发布会，对现阶段的具体情况进行了说明，将危险级数调至最高级别，并再次呼吁广大市民、尤其是雄图区和蓝溪区的市民近期减少外出——”

“叶总，我们达到最高级别了。”喻文州笑着说。

语音通话里叶修的声音也带着点调侃的意味：“我觉得这报道非常真实，咱们已经算反政府武装了，这下方锐那小子是不是可以变成‘受到恐怖组织胁迫’然后减刑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喻文州关掉了电视，起身去开门。

张新杰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轻薄小巧的芯片。喻文州敏锐地捕捉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我身上真的有他们的发信器。”他说道，“我刚刚取出来了。”

“怎么发现的？”喻文州问道。

“你昨天说他们可能在我不知道或者检测不到的地方放置监控设备。然后我想起第一次前往治安监察署的时候，我和韩文清分别录入了生物信息，这个应该是在抽血的时候被推入皮下的。恐怕是打了局部麻醉，让我没能发现。”张新杰指了指胳膊，“刚才我向人借用了一把刀，然后取出来了。”

“不介意的话？”喻文州征得张新杰同意之后，拿起那个发信器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轻轻掰成两半，随意地放在桌子上。“伤口还需要处理吗？”

“没有大碍。”张新杰说。昨天晚上喻文州不顾他的反对，找来徐景熙给他包扎了肩膀的子弹擦伤。他可不想身上的其他设备被X.Y.发现。

“我已经把楼层结构图和布防图补充完整了。”他举起手里折得整整齐齐的图纸，转移了话题，“从韩文清的保险柜里取出的版本应该是为了保险起见做了变动，我以我们在开内部作战会议时使用的图纸为准。”

喻文州点点头，他们两人一起走到桌前，张新杰将几张图纸摊开。

“布防集中在各个主要入口，但是治安监察署有多个秘密出入口，他们默认X.Y.不知道这些入口的具体位置，所以猜测我们会正面攻击或者背面偷袭，相应地，秘密出入口的警戒会松懈许多。”

“这年头谁会正面攻击啊。”叶修伪装过的声音突然从喻文州的手机传了出来，连张新杰都被吓了一跳。

“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X.Y.创始人。”叶修说道，“抱歉打断你了，张警官你继续。”

“不用叫我张警官了。”张新杰推了下眼镜，然后又将目光转回桌上的图纸，将被压在底下的治安监察署附近区域的地图拿了出来。

“我知道的秘密出入口分别在这三个地方。”他指向分散在监察署总部附近的三处建筑，“其中这个入口是能够直达基地中缉拿组的楼层的。”

“可是新杰，他们知道你在我们这儿的话，不就能猜到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些秘密入口么？”叶修还真的不见外，直接叫起了名字。

“我们这类人经常会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张新杰一本正经地回答，“治安监察署的人手只有那么多，事先从特巡部借调的话动静太大，容易打草惊蛇。因而主要入口和秘密出入口只能二选其一地进行重点防守。秘密出入口我们在开会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过，我能够知道只是因为幻灯片里有一张地图上做了标注。如果我没有超忆症的话，不可能会记得这种细节。”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就算王杰希觉得我们已经知道了秘密出入口的位置并对那里布防，我们猜到了他的意图，便会进行正面攻击。而他又会预判我们的思路，转而放弃对秘密出入口的布防。从他的角度看，与其把兵力浪费在我们甚至有可能根本不知道的秘密出入口上，不如守住主要入口来得保险。所以无论怎样，从秘密出入口发动攻击都是最有效的。”

“另外，治安监察署办公楼一共有八部电梯通往基地。这一部是领导专用，可以直达各层的会议室，以及地下二层的作战指挥室。这张图上的电梯和楼梯的位置有许多错误。”他从桌上的笔筒里抽出一根红色水笔，将他所更正的电梯位置圈出来，“另外的电梯分别是通往地下七至九层研究组、地下三层搜索组、地下五至六层缉拿组各两部，还有一部通往地下四层的后勤和技术组。这些电梯内部设置了生物信息识别和刷卡的双重保险，当时我第一次前往治安监察署时，录入了生物信息才可以乘坐。 ”

“还有就是所有内部楼层结构图上都找不到的。”张新杰的笔尖落在了地下二层一块空白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洇墨的红点，“防爆室。”

“捐款报告？”

黄少天看着眼前需要他发给署长的文件，不由得来了兴趣。

“要密码？”他“啧”了一声，然后点开聊天框。

“喂喻先生，有时间吗？帮个忙。”他十指翻飞，给喻文州发消息，“我这边有个看起来很有爆点的文件，但是要密码。”

喻文州不知是不是在耿耿于怀他上次吐槽他和电脑结了婚，一上午都没回复他。等午休完了，黄少天从食堂回到办公室，才收到一串乱码一样的东西，想必就是密码了。

“谢啦。”礼貌不能丢，然后黄少天关掉聊天窗口，打开了文件。

“PHC-01计划第四季度捐款报告？”黄少天到底是个情报贩子，看到这样重磅的情报，内心简直欢呼雀跃，他赶忙拖动滚轮，把文件看了一遍，然后又给喻文州发消息。

“话说喻先生，你刚才搞密码的时候没有顺便把文件也看一下？”

“没有。”喻文州这次倒是秒回了，黄少天猜他也会对这个文件很感兴趣，刚想告诉他是什么内容就看见他又写道，“但是你打开之后我就看见了。”

“丢，寒河集团！咁犀利，真系估唔到。”黄少天激动得都飚家乡话了。

喻文州是他同乡，当然无障碍地看懂了，甚至还回了他一句：“系啊。”

“你怎么这么淡定，我国富人榜前五十没有一半，少说也有三分之一在这名单上了吧，甚至连海外的都有，越云集团，我靠孙翔不怕抓是不是仗着有后台！”黄少天大爆手速，发了一长段过去都嫌没法表达他此刻的心情，“这东西公布出去，要乱套的！唉我为什么要帮你们，搞得我现在只能坐办公室，要是我可以自由活动，这东西今天晚上就能见报，头版头条。”

“黄先生说笑了。”喻文州简单地回他，言下之意是你明知道这不是最佳时间点，不要废话。

黄少天自己知道只是说说而已，但是他忍不住还是想说，再加上午休期间实在无所事事，他于是又打了一长段过去。

“寒河集团可也是有瓜的，老一辈那爱恨情仇就不说了，就说周家程的独子，大学毕业跑去开蛋糕店，就百花区那个网红店，好像是叫轮回蛋糕店吧。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还没人知道他是周家程的儿子？要是曝出来他是寒河集团唯一继承人，创业失败就要回去继承亿万家产，啧啧啧。”

“周泽楷？”喻文州问。

“对啊就是周泽楷。我都无法理解怎么就没人发现他是周家的儿子？明明长得那么像他妈妈。”

“周家程的儿子从小就没有曝光过长相，而且一直对外宣称出国读博啊。”喻文州回答道，“应该没人想得到首富的儿子会去开蛋糕店吧。”

“总之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黄少天写道。其实他另一个欢呼雀跃、更准确地说吃瓜看戏的原因是，他知道周泽楷就是穿云，自然也就知道他是一名超值犯。不过为了保护客户的隐私，这种事情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喻文州。

“穿云呀穿云，你爸妈这是想要你死呀。”黄少天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算了一下把这情报卖给穿云能赚多少，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明天一切如常？”他紧接着又问喻文州。

“批准令等我信号，其他一切如常。”喻文州回复他。

黄少天皱了皱眉头。原先商定好的是地面行动开始的同时开启楼下的突围行动。批准令等他信号，代表着喻文州对地面部分的行动的成功没有绝对的把握。因为地面可以重新攻打，但是基地底下那三层要是炸了可就不能再炸一次了，他们两边的行动必须完全合拍。

“喻先生，你这话我就听不太懂了。”

虽然黄少天的确是留有后手，只要有哪怕一丝机会，他也自信能脱身成功，但是他自己脱身和X.Y.方面的反噬行动成功并不挂钩。如果后天行动伊始他就去截住王杰希，伪装身份便会暴露。喻文州要是觉得他之后能金蝉脱壳，再换一层伪装身份给楼下发批准令，那黄少天不得不说是喻文州太看得起他了。

黄少天认为，倘若后天X.Y.要攻打上头的总部大楼，那么这便也是楼下小组行动的最佳时机。如果他对王杰希的计划猜测无误，那么很有可能之后就没有机会了。看来他不仅要拖住王杰希，还得阻止他的计划成功实施。黄少天想起他的线人郑轩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压力山大。他给X.Y.打白工，怎么工作量还带成倍增加的？黄少天觉得不服。他想着等事成了一定要狠狠敲叶修那老狐狸一笔——赶在那家伙的财产被冻结之前。

他又打了一长段过去：“批准令的确是给楼下的开启行动的信号和钥匙，我们的通讯那么垃圾，发出去就收不回来了，没法让他们终止行动。但我觉得批准令发下去之后，楼下反应和开始行动都还需要时间，他们行动开始肯定是晚于地面的。这个时间差应该足够，没有必要在地面确定有胜算的时候才发信号。”

喻文州回复他道：“对你来说可能足够，但是考虑到楼下的队伍构成，如果地面腾不出人手去接应他们的话，很有可能行动失败。”

黄少天想到楼下的“老弱病残”，咧了咧嘴，心道喻文州的顾虑不无道理。但他还是觉得他可能做不到，他不是神仙，实在没法瞬移。

“我和楼下联络一下，明天我还是准时给他们批准令，但是让他们的行动迟于地面一小时开始，怎么样？”

“你一个小时能解决王杰希？”喻文州反问。

“去去去，怎么又是我，逮着一个打白工的使劲剥削是吧？喻先生你这太不厚道了啊。”黄少天其实自己的确是想去支援楼下，但自愿和受命可是两件完全不一样的事情，“哎，怎么说呢，一切顺利的话，一个小时之内我和他肯定得死一个咯。”

“那就麻烦黄先生成为活下来那个人。”

黄少天不由得笑了。

“借你吉言。” 

行动当日。

黄少天还是早上八点半到达办公室。他搬动椅子，灭口了在通风管道里因为X.Y.的药物勉强活到现在的陈处长。

“要怪就怪你和我一样，选错了单位。”合上通风口的时候，他摇了摇头道。

他上午准时把批准令发给了楼下，接下来一上午都风平浪静，处理完正常的工作之后，黄少天就开始打扫雷游戏。

然而午休过后不久，黄少天刚要打破自己的记录，电脑突然就黑屏了。他本来还以为是电脑的问题，结果一见门边的接线板的开关也不亮了，然后听见其他办公室有人疑惑的声音，才确定是停电。黄少天多年做特工的直觉告诉他，出问题了，而且问题不是一般的大。他赶紧开始转他的钥匙串上的那个“指南针”，但是所有频道都没有声音。

“靠！”黄少天无声地骂了一句，然后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往外看去。他的办公室对着后院，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中计了。中了王杰希的计了！

治安监察署的办公楼里本就没有手机信号，所以现在他完全无法与X.Y.取得联系。黄少天咬了咬牙，心想如今只能见机行事了，然后又走回桌边，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文件袋，粘在制服外套的内侧。

“请各位同志不要慌张，现在前往防爆室。”走廊里有人高声说，“请不要慌张，随我前往防爆室。”

黄少天最后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活动了一下关节，然后打开门，看到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地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了。楼梯口旁，两名全副武装的巡逻队队员正在指挥着大家排成两列。他们来到能够直通地下二层的领导专用电梯，然后分两批乘上电梯下楼。一路上黄少天听见身边的职员嘁嘁嚓嚓地互相询问防爆室到底是什么地方。

防爆室相当于一个防空洞，用来在紧急情况下保护上头的高层官员，图纸上没有，也从来没有启用过，应该只有领导层和安保系统的人员知道它的存在。反正当初黄少天刚加入上头的时候，就听说这房间不怕轰炸不怕地震不怕火山喷发和海啸，总之吹得神乎其神。

黄少天跟着大约二十几个官员，七拐八拐地被护送到了防爆室那扇被伪装成墙壁的门口。他认出了最前面的背影是署长的。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他还在缉拿组的时候，基地二层顶多会去作战指挥室，现在身处的这个部分他只在最开始熟悉环境的时候来过一次，现在真的已经很陌生了。

他们一起进入了防爆室，巡逻队的人表示自己会在门外把守，然后就关上了门。这里似乎没有受到停电的影响，顶灯明晃晃地亮着。房间里有沙发和桌椅，还有饮水机和一些食物，预防的就是需要在防爆室待的时间比较长的情况。

黄少天这下有点着急了。这里有信号他是知道的，但是现在人这么多，就算停电结束他也没法和喻文州说话，也就是说，他没法告诉喻文州他们中计了。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内情的官员们也越来越慌张，倒是署长很是悠哉地坐下，剥了一个橘子吃。黄少天站在墙边，时不时地瞥一眼墙上的挂钟。

“王杰希以及四名队员正在坐电梯前往地下六层。”过了大约四个小时，喻文州的声音突然在他耳内响起。

终于有信号了吗！黄少天内心简直长出了一口气。

他走到门边，刷卡转开了门。防爆室的门在正常情况下只能从里面打开，外边需要进行一系列繁琐的验证程序。然而门刚开一个缝儿，外面把守的队员就凑了过来，颇为严厉地问他是怎么回事。

“我需要去一下洗手间。”黄少天心里感谢那个没在防爆室里装洗手间的奇葩设计师，要不然他还真找不到借口出去。

“我陪您去。”队员推着门放他出来，然后向走廊尽头的另一个人招呼了一下，让他过来替一下班，就和黄少天向着这一层的洗手间走去。洗手间在拐角后面，不在把守的队员的视线范围。黄少天走在队员的前面，闪进洗手间，脱下制服的外套挂在门把手上，松了松领口，然后将两把刀拔了出来，轻轻开门。队员正在门口站着，被他杀了一个措手不及。黄少天从背后一砍，当对方重心不稳地往前倾的时候，一把刀架在他的后颈，一把抵着喉咙，用力一抹，然后在他倒地的时候扶了一把，没发出什么响声。他用队员的制服将刀上的血擦干净，然后收起刀，非常熟练地把那名队员的手枪和弹匣卸了下来，装在自己的肩部枪套上，又把人拖进洗手间的一个单间里，出来洗了个手，把外套穿回去，遮住了血迹。

他离开洗手间后朝反方向走去，走到电梯口才敢开口跟喻文州说话。

“有诈。”因为害怕被人听到，黄少天也是难得的简洁。

喻文州那边却不吭声了，这时电梯到了，黄少天走进去，进行身份验证之后按下了地下六层的按键。

“喂？喻先生？”黄少天盯着液晶屏上缓慢变大的数字。他发觉自己的手有点抖，太阳穴突突直跳，赶紧深呼吸了几下。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HIC值现在非常不稳定，但是他得控制好，不能落入负荷，而是要在合适的时机进入暴走。

“喻文州？有诈，你们不要进办公楼，把人引出去打，千万不要进办公楼。”仍旧没有回音，黄少天这下预感他们已经进到陷阱里了，可是喻文州不可能在现场，难道是蓝桥会那边也……

电梯门打开，黄少天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楼上的人发现那个队员死在了洗手间不过是时间问题，他分秒不可浪费。他最后深呼吸了一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然后向军火库的入口跑去。